，皮開肉綻。

作者有話要說： 無趣的代名詞：我

啦啦啦，繼續寫

_(:з」∠)_

☆、一百五十八 浮空行25

三足大鼎像西瓜一樣被切開後，裏面的東西便裹著紫色火焰掉到了地上。

卻見皮開肉綻的人形物之下又滾出一人，看身形是名男性，頭臉被淩亂發絲擋住，看上去似乎完好無損，但，待其環抱的雙臂垂下後，胸腹間卻露出一個前後通透冒著黑紫氣的窟窿。

這樣還能活？

“毀了、快毀了大鼎……”梅大再次費力出聲。不過莊天麟也註意到了大鼎自我修覆的動靜，立馬再次揮劍數下。直到淩厲劍勢將大鼎碎裂成渣才徹底安分，紫色火焰也隨之熄滅。

火焰褪去，那兩人才終於露出完整形貌。

莊天麟查看傷勢時發現皮開肉綻那個竟是梅二，那就怪不得梅大如此擔憂了。不過幸好都是表面傷，未及五臟魂精，且很快就清醒了過來，見到莊天麟不及驚訝，立刻就撲向梅大。

另一人的傷就嚴重了。只見其亂發之下露出半截快碎裂的肉色面具，以及異常顯眼的血肉模糊的嘴——似為了抵抗疼痛不自覺地死死咬著。肚子破了個大洞的傷勢對於修仙者來說雖不致死，可絕對難熬，看那不受控制的痙攣反應就能感受一二。

這人莊天麟不認識，但他還是想辦法為其治傷。然而一連試了好幾種治療方式，都無法愈合這個窟窿，那一圈黑紫氣還有靈性一般躲避著他的手。

想了想，他轉頭看向地上碎裂的饕餮大鼎的殘渣。果然，大鼎底部位置隱隱有陣法紋路閃現，很輕微，很容易被忽視。

“先、離、開……這裏！”面具男蠕動著嘴，艱難吐出這句話，似就耗了九成力氣，但還是強撐著站起來，示意莊天麟朝上看。

天花板什麽都沒有，莊天麟不解其意，不過梅大的補充說明立刻便跟上：“饕餮鼎與梅昶棣的本命法器相連，隨時都會被發現，正門有陣法不能走，你們從上面走吧，頂層有個小型傳送陣，我可以啟動它。”

因被梅二破壞了一部分網結節序，再重新凝結恢覆之前，梅大的壓迫感減輕不少，說話便也順暢了。

“哥！你得和我們一起走！你答應過我的！”梅二急了。

“不，你聽我說，沒有肉身我是走不了的，你們先離開，這裏不能久留，你帶上莫笑，和神巫大人一起出去，別再回來了，我沒事我會自己想辦法……”

“騙人！你上次也說沒事的可……”

兄弟倆竟在這種時候爭執了起來。

“肉身就在梅島之外。”莊天麟突然插了一句。

“……”

“只是，進不來，我試過了。”莊天麟說話向來習慣打直球，且言簡意賅。自然，更不會多嘴說自己曾擅自借用了人家肉身。

“……”

不過梅大倒是自己明白了過來，用一種恍然又無奈的語調故作輕松地說道：“我倒是忘了，離體太久……不過反正，師父肯定能幫我重新塑體，先不說這個，你們抓緊時間快走！梅二，別再犯傻自己闖進來，你看這次已經連累得莫笑成了這樣，還想連累多少人！聽話，去找師父，師父肯定能救我出去。”

梅大終於說動固執的梅二，莫笑已堅持不住又往地上倒，正對著地上碎渣。背後長了眼的莊天麟及時回身去托，卻托了個空。

他忘了自己是神魂狀態，沒有刻意凝靈於手，自然直接穿過了莫笑的身體。

然而，神奇的事發生了。

被莊天麟穿體而過的莫笑就那樣以欲倒不倒的姿勢定在了半空。

在場其他人都楞了，不過凝滯狀態只維持了幾個呼吸時間，莫笑便又繼續之前的趨勢。

這下梅二眼疾手快托住了。隨即對上莊天麟，二人面面相覷。

“我……”

莊天麟想說自己也不清楚，卻敏感地察覺到腳下傳來一陣細微震動。真的十分細微，細微到仿若蜻蜓振翅。

梅二見莊天麟神情古怪就誤會了，立刻如臨大敵攬著莫笑便往後退，由於動作太大扯到莫笑的傷，引起不受控的幾聲呼痛。

“下面有古怪。”

仿佛為了配合莊天麟的話，地下震動猛然明顯起來，整個司祭房都開始搖晃，大鼎碎渣齊刷刷往門口傾瀉而去。

梅二反應不慢，欲攬著莫笑往上跳，奈何傷勢影響，靈機運轉滯澀，在地面崩塌的剎那只來得及避到墻角。

坍塌現象持續了好一會兒。

為避免再將人定住，莊天麟獨自在一邊禦空懸浮，只是狀態有些奇怪的不穩定。果然，地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空間時，他飄到上方正探看，懸浮狀態卻兀自解除，他竟直直掉了下去。

掉落過程中聽得梅二傳來“門上陣法被動了……”幾個字。

神魂自不怕摔，莊天麟確也沒有摔著。只是他沒想到，竟會在一個畫滿了各種奇異圖文的地底洞穴中，看到自己肉身。

灰頭土臉，幹癟細瘦，全身籠罩著一件灰暗微透的精繡防護紗錦，簡直像是從很深的地底挖出的古物一般。可那的確是他自己的身體，就那樣直挺挺地仰面躺在地上……怎麽在動？不對。下面還有一個人，他正壓在某個人身上。

很快，他被毫不客氣地掀到一旁，底下人才咳咳咳地爬坐起來。靈光閃過，抖落一地塵土石塊。

“成了？太、呃咳咳、太好了……不對啊，到底在哪……還在更裏面不成……”伴隨幾句嘟囔，那人轉過頭來。

又是一張面具，而且還是有改換個人氣息功能的面具。

莊天麟雖能肯定這人修為不低，卻摸不準高到什麽程度，不由隱隱戒備起來，並預想如何奪回肉身。說來，這人帶著他的肉身要做什麽？看樣子之前的震動是他做了什麽引起，可肉身又被他好好護著……

望向掉落之處，此時那裏只有嶙峋石壁，竟已看不到任何司祭房的痕跡。再看石壁上遍布的各種圖文，有些像是陣圖，有些完全不知所雲，還有些隱隱藏著術法殘餘。

因掉下來的同時就看準了暫避之地，加上之前震動餘波依然存在，因此面具男並未第一時間發現莊天麟的存在。

卻見他爬坐起來甩甩頭，朝四周飛快打量了一圈，就俯身在旁邊的肉身上摸來摸去。確認了什麽之後，欲將之打橫抱起，發現僵硬的身體抱起不便，又改成背在背上，一連換了好幾種姿勢，最後幹脆夾在胳膊底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洞穴更深處走去。

當了半天“偷窺狂”的莊天麟見狀，抽了抽嘴角，繼續跟上，但越跟疑惑越大。不知為何，他與肉身之間這麽近都沒有任何牽系反應，而且面具男始終也沒發現他。

在漆黑一片的洞穴中摸索了很久，莊天麟突然感到自己有些體力不支，呼吸不順。這當然不正常，神魂狀態怎可能出現這種狀況？但眼見前面的面具男離得越來越遠，莊天麟卻是真的快跟不上了，越快越吃力。

於是他便停了。停了之後，面具男竟也停了下來，並轉頭朝他走回來。

終於發現了？

不。面具男從莊天麟眼前走過，看都沒看他一眼，而他們之間不過一臂之距。

修仙者就算眼瞎了也不可能註意不到這麽明顯的神魂波動。

莊天麟恍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麽。

實際上，巫寰中絕不可能憑空多出來一個地下洞穴，除非是誤觸傳送，或者，幹脆只是陣法控制的幻象。可司祭房中並沒有任何傳送陣的跡象，那最大可能就是，自他掉落開始就進入了一種叫做“虛空漫游”的幻象中。但因神巫之神魂非比常人，這種虛空漫游反應在他身上便不一定是幻象。雖然不清楚眼前景象到底發生在何時何地，但很有可能是真實存在的。這許多年，莊天麟對神巫轉生的自我認知程度早已非當年可比。

那面具男經過莊天麟，又繼續走了幾步，才出聲：“果然是這裏，差點錯過。”邊說著邊用騰出的一只手上下揮了揮。

看到那人手上憑空出現的法器時，本已在淡定思索司祭房出了何事以及自己如何脫身的莊天麟忍不住湊近幾步。

這制式特殊顯眼霸道的彎刀，分明就是阿毛的金剛！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沒時間，暫時發一半

(已補足)

☆、一百五十九 浮空行26

作者有話要說： 推翻了一個又一個結局

最終，我想好了

隨他們自行發展

_(:з」∠)_

看到金剛，莊天麟吃了一驚，忍不住湊近越發細致地觀察起眼前人來。

見其兀自拿金剛往地上接連戳了十幾下，力道一下大過一下，巖石地面很快碎裂延展開，不覆原本的堅實——大力很像；再見其不時對肉身嘀嘀咕咕，一副有商有量的樣子，仿佛身邊伴著的根本就是一個隨時有回應的大活人——自言自語也很像。

在有了猜疑的前提下去觀察，就覺得越看越像，幾乎已經能夠確定。只是聲音比記憶裏的醇厚不少，個子又有些許變化，他才沒有一開始就往毛順身上猜，再者，莫名就見到毛順也太過奇怪。

不過既確定自己中了虛空漫游，倒不算奇怪了，只可惜無法相認。虛空漫游展現的一切，就算並非幻象，也只能觀望，不能幹涉。

盡管莊天麟清楚自己應該盡快破幻離開，因為顯然，虛空漫游啟動就代表他們被發現了，拖得越長越不利，可同時他又忍不住想繼續看看毛順要做什麽，最重要的是身處何地。

伴隨一陣清亮的金屬音，聽得一聲輕呼，腳下終於有了變化。

地面竟是沙化了。

有如流水一般的沙堆中頂出一個銀亮堅硬的物體，從鋒利的三角錐尖端看來似一柄槍的雛形，其上隱有暗芒閃爍。

那邊，毛順見狀心喜，立刻重新背起肉身，再拿金剛欲將那物起出，一邊還說著：“總算找到了，不枉我……”

然話才說一半，那物體卻“咻”地縮了回去，緊接著沙堆下陷，四周不斷沙化，中心很快形成了詭異的流沙現象。

莊天麟本能去拉毛順，卻拉了個空，一個錯眼，就見毛順連帶背上的肉身一起陷了下去，沙子直將他們沒到胸口位置才漸漸止住。

面對這突如其來動彈不得的狀況，卻聽毛順顫著聲喊道：“天麟！”

莊天麟差點以為他看到了自己，但下一刻就見毛順用僅露在外面的那只胳膊往後揮舞。

是在確認肉身情況。

普通流沙自是困不住修仙之人，這顯然有問題。而且莊天麟發現自己的肉身被沙子一點點推擠著從毛順背上剝離，毛順用一只胳膊掐了手訣展開靈絲纏縛都未能阻止。

兩者一分離，毛順更是被什麽拽走了一般瞬間下陷，同時整個地道開始晃動崩塌。

但莊天麟立足原地沒有動，反而閉目沈心。

既入虛空漫游的幻陣，神魂比起肉身自是有利許多。依靠玉旼與非酉的能量交替，輪番抵禦住一波又一波幻象攻擊，莊天麟將意識本體沈入深淵，做起了基本吐納，調引神魂往毛順消失的方向，追去。

令人直感窒息的流沙下凹處，往下再往下，推開層層綿軟的阻力，破開共計十三道大小結界，循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指引，最後迎上血色冷寂的紅月月華。

上無頂，下無底，邊際暧昧猶如無盡域，只一輪巨大紅月懸於眼前，忽近忽遠，隨他而轉。

沒想到，追隨毛順蹤跡到最後，會來到這樣一處迥然不同的空間。

換了任何一個人怕都認不出此為何地，但莊天麟卻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哪怕事實上他根本沒有來過，神巫意識卻自發而動，認出——

這分明是萬象幻境。

如此大的紅月只會出現在萬象中，但一般人看不到，卻是只有神巫才能看到之物，因而所傳甚少。

但巫族秘境本就脫胎於萬象，神巫傳承中便有這一段記錄，莊天麟認得實屬正常。

除了紅月，不知何處還傳來月鳴鳥的嘯聲，與離陰所發的魔嘯相類，或者換句話說，離陰本就是從月鳴鳥處學來的技能，後加以魔力引導使出，每每玩笑間蠱惑人之心魂，迫害甚廣。

可見這原本的嘯聲也於人無益。

嘯聲此起彼伏，紅月越發脹大，幾欲鋪天蓋地，不由令莊天麟都漸生恐懼。他越發確定這裏就是萬象中的某個關卡。

既如此，這已經不是虛空漫步能做到的程度。萬象幻境若如此輕易便能進入，眾修也無須連通口都執著那麽多年。

曜璃塔被離陰藏匿之後，通口再不得見，萬象自也無影蹤。只是，不知為何，離陰擁有曜璃塔卻也從未成功打開過萬象。人們都說這是因魔族受規則之力束縛之故，莊天麟卻始終心存疑慮。

果然，從他曾吸收融合過大量魔力，此時卻沒有感到任何抗拒這點也證明了，凡事無絕對。

追蹤毛順竟最終追到萬象幻境，莊天麟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是否真中了虛空漫游的幻陣。

再次意識沈底之後，動用巫魔之力向四周一步步點探開去。沒著沒落的一片虛無，怎麽探都是虛空漫游的跡象，只不過，耐心靜等之下，隨著嘯聲淡去，他又漸漸能聽到毛順的聲音了。

“……摔死……那麽高……什麽鬼……”

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天麟……好嗎……不會……了吧……”

只言片語之中能感覺到依然元氣十足的精神頭。

剛放下心來的莊天麟緊接著便碰到一個大問題——神魂維持著盤坐入定的姿勢，就那樣凝滯不動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原本散漫的紅月月華突然完全籠罩住他，像為他鍍了一層紅膜。

不好。

繼肉身離去，神魂也將陷入困境！

莊天麟至此猛然明白過來，紅月如此不正常的變化正反映了此地乃萬象中的暴雪蝕風關卡。

暴雪蝕風中，並非一般人所以為的常年充斥風雪。實際上，裏面時常無雪更無風，但必定有“暴雪”和“蝕風”兩只烈性妖獸，伴不斷提供月華力量的紅月——雖然普通人根本看不到。

這兩只妖獸自上古時被大能鎮於萬象中守關，歷經千年無人能撼動，蓋因絕靈期之後再未出現修仙大能，每次進入萬象歷練或尋寶之人遇上它們除了逃便是躲，不然只有一個下場——不得好死。這其中，暴雪喜食本命魂精，蝕風偏愛靈體神魂。

看到紅月的第一眼，莊天麟沒認出來，現在便為時晚矣，神魂不能動的瞬間他就已經被暴雪鎖定。

但見越發如血的月華中，一個渾身長滿獠牙卻看不清其他部位的黑影仿佛從紅月中心慢慢踏破虛空而出。明明一步都未踏到實處，卻連空氣都震顫扭曲起來。

一團黑中伸出無數細長鋒利的獠牙，來到莊天麟面前，一齊張開，瞬間合攏！莊天麟連反應時間都沒有，就感到兩個巫靈中的非酉一下子消散無蹤！

短暫的混沌之後，先是聽到哢嚓哢嚓的咀嚼聲，然後又混雜了一些人聲。待莊天麟重新掌握住神魂之時，暴雪正要“咬”下第二口。緊急之下，他鬼使神差喊出一聲：“阿毛！”

這聲實則並非出自於口，而是自神魂中心傳達出的強烈意念。

原只是下意識的一試，但暴雪卻真的被擋住了。紅月中心另一個被莊天麟註意到的黑影果然不是蝕風，而正是毛順！

只見毛順迅捷如風地撲來，像一頭小獸般將比他大了兩三倍的暴雪狠狠撞擊了開去。而黑影就被這一下直接撞散，長長的獠牙七零八落。

直看呆了莊天麟。

此時未戴面具的毛順正是莊天麟記憶中的模樣，一時情緒波動，他忍著失去一個巫靈的痛楚，吃力再喚了聲。

但奇怪的是毛順撞開了暴雪卻並沒有理莊天麟，只滿面怒容來扶。

看其一只胳膊穿過自己腋下，攬住，撐起，莊天麟竟沒有一點實感。也對，神魂哪有實感……

不對！神魂怎可能被“扶起”？

震驚內視，莊天麟發現自己的神魂竟然早已回歸肉身，而且也確確實實在被毛順攬著。但，沒有實感，一點實感都沒有，他們之間也沒有巫魔之力的彼此呼應。

他莫名問向毛順，但說什麽毛順都好像故意裝作聽不到。然後，再一個歪頭間，他更加震驚地發現：

環住自己的人，哭了。

面上依然帶著怒容，眉頭緊皺，下嘴唇幾乎被咬破，但通紅的雙眼水液滿溢，淚珠子斷了線，一顆顆往下掉。

竟滿是不甘憤懣之色。

“是生，是死，由、我、說、了、算！”

從咬緊的牙關中硬生生擠出來的怒吼，就在那個瞬間，異常強烈地直擊莊天麟的心。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受轟然上湧，替代了非酉被剝離吞噬的痛楚。

莊天麟死死看向身邊人，神情莫測。

☆、一百六十 浮空行27

已是青年模樣的男人突然眼紅流淚原本頗為狼狽才是，莊天麟卻感同身受般，心揪了起來。

好在毛順只掉了幾滴淚就收住了，殘留的表情比起難過，更像是不甘，懊惱。

搭了幾次話無回應，莊天麟才意識到他並沒有真正的身魂歸一，依然只能幹看著毛順接下來的一系列舉動。

他整個人貼著毛順的脊背，且身上纏滿了看不見的靈絲，與毛順緊緊縛在一起。如此姿態，雖無實感，卻多一分安心。

毛順就那樣背著莊天麟，騰出雙手，正面對上重新凝聚恢覆的暴雪。

暴雪被打散一次又重組，看上去比之前更加高壯難搞。但毛順卻依然用簡單粗暴的方式攻擊，不是用身體撞就是拿金剛劈砍。眼見得暴雪被打散一次又一次，可怖的獠牙掉了一根又一根，卻始終能恢覆如初，甚至體型變得更誇張，莊天麟實在很想提醒毛順換個方式。這種烈性的上古妖獸哪能這麽打。

但毛順接收不到莊天麟的任何提醒，此刻的莊天麟在他眼裏大概是需要著重保護的一件脆弱無比的珍品。眼淚顯然也是為他而流。盡管不知緣故，莊天麟卻仿佛感到肉身都心顫了起來，想與毛順並肩作戰的迫切在此時此刻顯得那麽令人無奈……

幾次三番下來，毛順看似體力耗去一大半，卻依然囂張地對著暴雪放話道：“我就不信搞不定！馬上送你去和蝕風作伴！”

一邊放話一邊繞著暴雪轉起了圈。毛順動作非常快，背上多個人也完全不影響，幾圈便轉出了殘影。配合緊縛術和殺伐陣，他第不知多少次地用同樣的方式去攻擊暴雪，終是將它引到相應的位置，順利觸發聯動攻擊。

從頭到尾，莊天麟就像一抹游魂，本體意識雖附在無法動彈的肉身中，卻依然不影響他註意周遭的形勢變化。

紅月月華越發熾盛，月鳴鳥的嘯聲卻沒了。萬籟俱寂中，只有毛順收拾暴雪的響動。

暴雪被毛順利用殺伐陣碾碎殆盡，終於無法再恢覆。但見縹緲零碎中，留下一片殘紅紙箋，上面記載了一段圖文，與毛順最初在石壁中畫的那些很相似，都沒什麽規律。

毛順只看了一眼就將紙箋在手心捏成一團，將之化為灰燼，接著毫無所覺地在正對紅月正中心的位置放下莊天麟，嘴裏開始念念有詞。

莊天麟發現他念的貌似就是紙箋上的內容。那些他都看不懂的東西，毛順是如何明白的？分離的這許多年，他們之間似乎多了不少新的秘密。

不過即將念完的最後一句，他聽懂了——

“……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一定把你的神魂帶回來。”

話音落下，就見毛順咬破自己的手指，果斷往莊天麟嘴上抹去，而後伏下身，靠在莊天麟胸口，閉目側耳，聽著什麽。

那種令人心顫的感受再次出現。莊天麟油然而生一股掙脫眼下一切的強烈沖動。

沒有實感，依然沒有實感！他看出毛順欲加深巫魔之力的感應，可惜明明距離咫尺，他卻無法神魂歸身做出回應。

不行，他要擺脫幻陣，不能再這麽下去。

結果剛這樣想著，懸空的紅月突然脹大到極致，幾乎占據整個視野，眼見得要發生什麽新的變故。

但毛順卻絲毫沒發現，只一臉沈重地將莊天麟又背回到背上，往紅月正中禦空飛去，似目標明確。

然而在莊天麟的眼中，紅月顯然即將爆發，此刻靠近無疑極為危險。心急之下，他將玉旼的巫靈能量狠狠釋放了一波，使得肉身小幅度顫了一顫。

果然，毛順立刻註意到，停下，帶著訝異之色將莊天麟扳過來，上上下下檢查。

可紅月還是爆了。

由於距離過近，沖擊力極大的月華力量劈頭蓋臉浸透毛順全身，在最開始的幾息靜默之後，沖天烈焰出現得毫無征兆。

毛順成了一個大火球，連帶莊天麟，一起被裹住。

“蝕風……”

莊天麟從似像非像的虛空漫游幻陣中掙脫出來之前，最後的印象便是大火中毛順驚恐的表情，以及那帶著顫栗的兩個字。

而後他就被一股莫大的力量遠遠彈開，離了身體，又回到神魂狀態。

——別放手！

——快走！

兩種不同意念在腦海中同時響起，一個來自本人，一個來自毛順。

受潛意識影響，莊天麟確定毛順正處於危險境地，而自己的肉身更是可能就此被毀，於是，當即不斷催動巫魔之力去勾連。他既能看到紅月，還魂身相融了一時，此處便絕不是幻象，那麽，與毛順勾連便有成功的可能！

然而還是想得太過樂觀，此前讓肉身顫了一顫已是極致。漸漸淡去的視野中，紅月大火吞滅一切，血色光芒覆蓋天地。

一波尖銳刺耳的月鳴鳥狂嘯過後，莊天麟睜眼便發現自己依然身處司祭房中，而他所掉入的那個地洞位置此刻卻只有一塊被灼燒過的焦黑地磚。再一內視發現非酉仍然好好的，並沒有被吞噬。

所以，事實上他還是中了幻陣？此前一切都是假的？

“別動！”

莊天麟渾噩起身，剛轉過頭便聽得這聲警告，頓時停在了半空中。擡眼望去，整個神魂體只需再前進半步就會沐浴在月白天光下。

原來，司祭房架設極高的房頂竟似被刀斧削去了一多半，此時，異常明亮的天光正從頂部空洞傾灑下來。既不像月光，又不像日光。但憑直覺，不宜接觸。

“大門上的陣法不知被誰動了，連帶觸發了鎮殿的虛空漫游幻陣，方圓十裏所有人都被會蠱惑，還好神巫大人不在此列。但梅二與莫笑卻因這幻陣彼此鬥起法來，還捅破了天頂。這光便來自頂部被損毀的傳送陣，內含陣碎洩出的無垠罡風，你現在乃神魂體，最好不要碰到這光。”

其他無需過多解釋，莊天麟已經註意到殿外的鬥法動靜，甚至不遠處正往這邊集結的眾人。

看向依然困在網結中的梅大，他突然近前兩步，伸手往梅大懷中探去。梅大不管是否真的力不從心，對莊天麟的舉動倒是並無抗拒之意。

“以你如今狀態，不用再說話，在腦子裏想就行，我聽得見。”莊天麟將手伸進梅大胸腹間某個位置。

魂體對靈體本應互相穿越，但實際上兩者卻結結實實黏連到了一起。

接觸瞬間，梅大感到久違的一個激靈，仿佛靈魂深處被觸摸，震顫不已。

他有多久沒有被別人切實觸碰到了？盡管這個碰他的是神魂。

“我昏迷了多久？”莊天麟手略微一個轉彎，便探到了梅大懷中那將逝未逝的一團能量。是齊婀。

動手的時候，他不免有些猶豫。蓋因如今的梅大與齊婀幾乎是互為依存的關系，少了齊婀不知梅大會怎樣。

“沒關系，抽走吧，希望神巫大人可以將他們兩人帶出去——你昏迷不久，也就半個時辰左右。”

梅大果真沒有說話，這些都只在腦子裏想，卻準確傳達給了莊天麟。

既得到本人允許，不過幾句交流之後，莊天麟收手之際，便將齊婀的能量也一並抽了出來。就算齊婀已沒什麽用，殘餘的能量卻能在他身上發揮出最後的效用。

就像他想的那樣，齊婀回收之後，三個巫靈齊聚，盡管都有些能量不穩，卻讓莊天麟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完整。神魂也更加凝練。

於是在梅大的提醒下，莊天麟躲開司祭房外由饕餮鼎碎渣引來的漏網傀儡，一手一個將鬥得難解難分傷得也不相上下的兩人帶了回來。若他再遲一步，兩人大概就打出了巫寰。

而外面，至少有十名巫蠱師及一眾修徒以上的修士即將到來。

☆、一百六十一 浮空行28

因假神巫之事早已敗落多年的梅氏族人重新出現在人前，卻是因為真神巫的出現。

說來也是可笑。

隨著莊天麟的不知所蹤，巫族秘境再也沒有被人打開過。梅氏大巫試了許多方法，然而秘境卻似被封禁了一般絲毫沒有解封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身有齊婀而被強制魂肉分離假作神巫的梅大就失去了作用，殘破的魂體被秘密扔進司祭房繼續嘗試接受神巫傳承，肉身則被隨意丟棄，以至淪落到作為人形蠱差點成了魔族蠱生花的承器。

收到巫寰傳來的線報，隱匿許久的梅氏族長梅昶棣從驚疑中鎮定下來後，還是決定冒險親自走一趟。

而他前腳剛走，在暗中偷聽到一切的忝芪後腳就召了幾只獸式神跟上，他自己則直奔梅島之外某個不起眼的小島。

顯然，他得到的消息比梅昶棣要多。原本被他獻給魔族的梅大肉身為什麽又出現在梅島附近？他要去查個清楚。

梅昶棣不清楚梅大的真正價值，作為來客居的一員，忝芪卻再明白不過。

巫靈齊婀乃上古神巫體內蘊能最神秘的一股力量，就算本體魂肉分離之後巫靈力量也不會被削弱，反而在分離過程中會不斷增強魂肉的凝練度，因此假神巫之事一開始才會進行得那麽順利。只是沒想到，後來一切會失控。分界壁損毀，幽冥生物泛濫而出，祈祝盛宴中斷，魔族大舉侵入，接著曜璃塔消失，萬象幻境也無法進入。

幸虧莊天麟這個真正的神巫轉生因傳承有缺，神巫記憶並不完整，忝芪才能設計將之暫時誆騙住。但也因莊天麟的突然出現，梅大體內齊婀開始不受控，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將肉身獻給魔族，順便換取一個小小的承諾——萬象開啟之時，他會是最先進入的那批人之一。

之所以會如此處置肉身，並不代表他放棄了梅大，相反，他篤定梅大會成為下一任神巫傳承者，所以肉身在他看來並不重要。畢竟，少有人能在魂肉分離後無恙不說，還能繼續修煉，這與類天運體的那個叫小靜的凡人十分相似，縱觀整個四方界怕也找不出第三個——等同於神選之子。

想當年，忝芪利用石柳的消息把小靜從集賢山引誘出來，帶入來客居。結果，不過在偷天換日禁制□□中呆了半年時間，他竟就完成了凡人之軀到靈士的進階，且能夠完全拋棄肉身，以靈體形態繼續修煉，這點足夠令無數人垂涎嫉恨——至於有什麽後遺癥，這不是他需要考慮的。

沒想到梅大也能做到如此。忝芪自然便放棄了把肉身再弄回來的打算，而專註在禁錮刺激梅大魂體以接收神巫傳承這件事上。事實上，起初是有進展的，只不過梅大畢竟不是莊天麟，而且非自願之下，不僅被規則之力反噬，甚至一度引來幾名大靈士的窺探。忝芪這才慌了，忙說動梅昶棣開啟巫寰的司祭房，也就是原來“關押”莊天麟的地方。

非神巫轉生卻要接收神巫傳承本身就有違天理，梅大終是落得魂體殘破不堪再無修煉登仙可能的地步。

然而，忝芪一氣之下，又生一計，竟將梅二引了來。

原來，他認定了無法得到傳承乃是梅大不盡心之故，於是拿親弟弟作為要挾。而梅二明知是套卻也不得不鉆，只因不這麽做他根本接近不了梅大。

兄弟倆便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了。

見到梅大時，梅二簡直瀕臨崩潰。肉身不知所蹤，魂體又一副那麽慘兮兮的樣子，他差點認不出這是自己兄長。於是最開始那段時間梅二百般掙紮與忝芪對抗，為此受了很多折磨。但忝芪自始至終都沒把梅二放在眼裏，隨意便能制服，梅二對他來說只是用來引發梅大潛力的誘因而已。

在梅二被忝芪虎視眈眈盯住的威脅中，梅大不得不再次向傳承挑戰。幸虧這期間又出現一次突破，使得殘破魂體開始一點點自我修覆，有了更好的狀態去接收傳承。

然而，在第一次之後忝芪就將兄弟倆隔離開來，幾個月見不到一次，就這麽生生折磨著梅大，令他又心憂又不敢違抗。無人知道梅大想了些什麽，又做了什麽決定，總之司祭房漸漸不再出現崩潰征兆。

這是好現象，證明網結中的傳承很有可能順利進行下去了。

可梅二是什麽人？與善隱忍蟄伏的梅大不同，他從不會一直任由人宰割欺辱卻不作為。

果然，某一天，已有一陣沒反抗的梅二趁忝芪不在，用障眼法騙開幾名守衛，居然順利偷潛入了司祭房。

雖然無論怎麽看這計劃都很粗陋，但好在梅二運氣還不錯，除了錯算一步，沒有將巫寰大門上的陣法考慮進去，頗費了一番周折，但最後還是充作傀儡守衛成功接近了梅大。

不消細說，梅大極盡所能勸服梅二離開，但梅二卻打定了主意要和梅大一起逃出去。那麽多年，他被來客居耍得團團轉，從未想過兄長就在咫尺之遙。或者說，他從未想過梅氏本家會如此對待梅大。

也就是在那時，他才意識到正陽宮也出了問題。原來來客居早已不知不覺滲入正陽宮內部，從多年前就開始布局，下了一盤好大的棋。

梅大與梅二互相分享彼此所知，由此捋清許多事，比如現在的正陽宮很有可能處於來客居控制之下，不再值得信任。比如來客居很有可能與魔族有所牽連，目的便是與之共享萬象飛升隱秘……

就在梅二信誓旦旦準備將梅大解救出去的時候，大門上的陣法被第一次觸發，防禦力增加不說，帶來的連鎖反應卻是司祭房竟出現雙重網結，墻角放著的饕餮鼎還活化將梅二一口“吞入”。

察覺梅二只是被饕餮鼎內印刻的盤香符紋所迷，並無大礙，梅大就註意到了外面又闖進來第二個人。

卻是被陣法折騰得頗為狼狽的莫笑。

他竟也是來救梅大的。按他自己的說法是：還當年孽業島的救治人情。

“塵封往事，何須再提，分明不足掛齒……”

“我看你是被關了太久關傻了吧，以前說話可沒這麽酸腐氣。我想救就救，不想欠人情罷了，你‘無須’太過自作多情，而且我最多將你肉身找回，到歸身為止，那之後你是生是死我就不管了。”

莫笑依然帶著那張笑眼明顯的活臉假面，語氣也依然輕浮，但梅大卻從中聽出了一絲嚴肅和不自在。

他是真心想救他。

☆、一百六十二 浮空行29

饕餮鼎內，梅二除了受符紋影響毫無意識外並未受到威脅，但莫笑還是第一時間斬斷了鼎與大殿屍體間的羽絲牽連。

伴隨兩聲似嬰啼的嗚咽之後，饕餮鼎終回歸本真模樣，看去再無異樣。

“我倒要看看這刻的是何種……”

話音未落，欲揮劍而下的莫笑卻一個反應不及就被突然倒扣的鼎蓋住。只見那鼎下三足猶如人一般朝空中蹬了蹬，再一個打挺重新立住。

梅二和莫笑在鼎內上下翻滾起來，傳出陣陣悶哼。

“羽絲牽連是障眼法！”

梅大心有餘而力不足，眼睜睜看著兩人為饕餮鼎所制，卻只能利用周身網結幹擾饕餮鼎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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